陈荣辉,游走于个体和城市之间
摄影:陈荣辉 访谈:春 熙
陈荣辉持续关注作为个体的(年轻)人和(政治)权力的关系。他通过摄影的方式带来与众不同的见解和思考。他说,能够保持独立思考,就是一种艺术的方式。近年来作为年轻的报道摄影师,陈荣辉得到了学界和业界的广泛关注。从荷赛到第六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再到三影堂十周年特别奖阿尔帕奖。这些荣誉肯定了他作为年轻一代摄影师对当下中国社会的思考。
——春 熙
陈荣辉
居住于上海
年轻摄影师
作品主要聚焦在中国的城市化问题上,关于个体和城市之间的关系。他的作品获得了广泛认可,获得了世界新闻摄影大赛、三影堂十周年阿尔帕大奖、侯登科纪实摄影奖等国内外诸多奖项。同时,他的作品于国际摄影中心ICP、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台湾国际摄影节等地展出。已经出版同名画册《陈荣辉》,为中国当代摄影图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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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usement Park in China
(部分作品)
这些大画幅彩色照片描绘了中国的若干个主题公园。主题乐园在中国,是现代化进程和后现代主义思潮的融合,仿佛现实世界的哈哈镜。这些主题乐园不仅是休闲场所,还是社会欲望的物理表达。开门迎客的、抑或是在建的,一个个主题公园几乎就是当今崇尚消费和享乐的疯狂世界的微缩版,折射出这个已经在欲望中脱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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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zing Land
(部分作品)
这是拍摄的一个关于中国东北的故事。这个故事来源于陈荣辉在供职媒体做的一个关于中国收缩城市的项目的延续。这是一个多媒体交互式项目,同时融合了视频、图标数据、照片、文本信息收集、录音等。
收缩城市是指那些人口不断外流,经济衰退,城市失去活力的一种现象,在中国曾经最发达的地区东北最明显。我拍摄了生活在这些城市的年轻人,想知道这些年轻人面对这种巨变是怎么选择的,是离开家乡还是留守家乡。
他用810大画幅相机拍下了这片冰冷的北方土地和处于冰冷状态下的年轻人肖像,在拍摄的同时我也在思考作为个体在面对着中国集体主义影响下的个人选择。
C:春 熙
c:陈荣辉
C: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摄影?
c:第一次拿相机拍照是在大学的时候参加学校的通讯社,那个时候开始拍摄一些学校的社团活动。我老家是浙江丽水,对外有个宣传口号是中国摄影之乡,上学的时候觉得挺厉害的,感觉从这里出来的人一定要会拍照才行。然后在大三暑假开始到上海的《东方早报》实习,才开始接触到所谓真正的职业摄影——新闻摄影。
C:作为摄影师主要兴趣是什么?
c:在当下,我主要就是想探讨作为个体的(年轻)人和(政治)权力的关系。这个是我觉得作为一个有着自己独立思考的人,在面对这个依然在剧烈变化的时代和国度,做出自己一种反应的方式。当然反应可以不是那么激烈,但是我想发声。我觉得自己骨子里是有反叛(反抗)精神的,以前没有找到合适得方法,现在觉得摄影是一种方法。
C:拍摄Amusement Park in China和Freezing Land所用的器材是什么?处于什么考虑?
c:这两组作品都是用大画幅相机拍摄的。从Amusement Park in China开始,对我而言这些作品更像是实验性的作品,也是我从一名新闻摄影师尝试做自己的摄影的第一次尝试。我说的“自己的摄影”的意思就是我拍作品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完成工作,也不是为了完成点击率,而是我自己内心想拍摄这个东西。题材并不新鲜,但是对我而言依然是一个挑战,还好顺利地渡过了这个阶段。Freezing Land可以说是我用大画幅的方式完成的第一个较为完整的项目。大画幅的方式是我拍摄的方法,这是一种在当下看起来比较缓慢的拍摄方式,但是这种慢拍的方式给我客观带来了我想要的那种观察方式——学会凝视,把注意力放在视觉本身。
Amusement Park in China/部分
C:谈谈Freezing Land这组作品。灵感来源?为什么选择冬天拍?拍摄过程中有什么有趣的事?哪些人提供了帮助?
c: 拍摄的动机有两个,一个动机是一直以来对于东北的好奇,我一直很喜欢的萧红的小说《呼兰河传》,对于一直生活在南方的我,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吸引。另一个动机是现阶段我面临着很多选择和疑惑,我在这个过程中了解到了东北这个阶段的信息,包括东北的那些年轻人的一些生活状态。所以我感兴趣的是年轻人,特别是个体面临一些重大的压力和社会制度的胁迫时,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映,而这同时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和犹豫。
Freezing Land/部分
C:你认为摄影需要专业的学习吗?从新闻学到摄影师,你认为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c: 摄影当然需要专业的学习,但是这个学习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以是学院教育,也可以是实践摸索,也可以是去艺术家工作室实习等。从我的工作也就是新闻摄影中,我更多学会的是一种传播方式,也就是如何让我的作品能够让更多的读者看到。当然我不是说一定要更多的人喜欢我的作品,我也不想迎合读者,我只是想办法把自己的作品的影响力提升。
C:平常出门会带相机吗?日常生活中用手机拍得多还是习惯用相机?
c:平时出门不会带相机,就是看看,偶尔用手机拍拍。手里头现在就是一台810大画幅胶片相机。所以一般都是想清楚了要做什么新的项目,才会开始慢慢去拍摄。
C:荷赛有没有给你的创作和生活(工作)带来改变?
c:荷赛给我创作带来的最大变化就是,当新闻摄影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我还可以做什么的认知变化。很多人获得了这些比赛就没有跳出这个比赛了,其实把他当做一种激励和鞭策更加有意思。我们很容易对一些事物的看法走极端,荷赛本身的赛制作为一种职业体系评价是没有问题的。比如喜欢把荷赛和当代艺术或者当代摄影师对立起来,举个例子,大家可能不知道 Nada Kander 这位艺术家就曾多次参加荷赛并且获奖,又比如我很喜欢的一位摄影师Alexander Gronsky,他既拿过荷赛的奖也拿过 Foam Paul Huf Award这类非常艺术的奖项。其实大家的评价标准是一直的,好照片就是好照片。
C:怎么理解“人文”,如何看待摄影师对人文情怀和社会责任?
c:人文的涵义比较宽泛,就看大家如何来定义。对于我而言,我作为一名成长于传统教育语境下面的人,自然会有很多人文主义精神。我们依然需要秉持一些基本的人文主义精神,这种精神我们一直很欠缺。社会责任感对于每个人的感受程度不一样,对于社会的感知不同会有不同的感受,于我而言,我就是保持一种对于整个社会警惕的态度吧。
C:你最喜欢的电影是?
c:《布达佩斯大饭店》,本质上我是反对叙述逻辑的,但是平时做的工作又需要讲究逻辑。所以我很喜欢这部电影,单纯的画面和色彩不足以彰显这部电影的涵义,本后那种逻辑里的烂漫才是我喜欢的。
C:最近在看什么书(介绍一下)?
c:《了不起的盖兹比》英文版。这本书相信很多人也看过了,我一方面是对英文写作本身感兴趣,另一方面是这本书描述的美国咆哮的二十时代,有很多事情和当下呼应,特别有意思。个体在特定时代的生存和选择,却依然无法逃脱整个时代的影子。
C:怎么看待新锐?
c:我记得我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接触了国内的新锐摄影比赛,当时真的是和我接触的新闻摄影不一样。开阔了我的思路。新锐的对于我而言,更多是一种新的思路去认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C:你觉得自己是艺术家吗?
c:我觉得自己就是艺术家,因为艺术家就是可以通过艺术的方式给这个时代带来他自己与众不同的见解和思考,我觉得自己一直就是这么做的。在当下,能够保持独立思考,就是一种艺术方式了。
C:对你的摄影有主要影响的是什么?主要从哪里获得灵感(工作/新闻/电影/书之类的)
c:我很喜欢阅读,这种阅读量上去以后,让我对这个世界保持一种警惕。阅读对于我的摄影而言,是一种价值观和世界的形成,从而让我做出了拍摄的抉择。同时我是从我的新闻工作中得到一些基础的信息,但是我会对这些新闻信息做一些信息筛选和研究。去寻找当下我最感兴趣的那个点,然后用我自己的艺术的方式去呈现想要的影像。
C:用三个词来形容一下摄影。
c:暧昧、冷静、凝视
关于 自 然 生 长 85 后中国摄影师成长计划
之所以选择邀请 1985 年后出生的中国摄影师加入这个摄影成长计划,是因为希望能与志同道合且观点相近的伙伴一起探索摄影,一起举办展览,一起完成有趣的项目。
这个摄影成长计划叫作《自然生长》,宗旨是呈现当代摄影师丰富的摄影实践和实验,寓意我最向往的状态——在宽容的环境中自然生长,不被强行扭曲、改造,受到应受的尊重,尽可能自由地创作。
邀请的摄影师们人数众多,他们的作品风格迥异,显示出的对摄影的认知都有差别,但他们孜孜不倦地尝试摄影不局限、不拘泥、不终结于其自身的各种可能性的精神,却很相似。他们努力延伸着视觉表达的维度:无论是模糊媒介的边界使之更具弹性,还是思考形式带给内容的影响,抑或是用最简单的技法强调所处理的主题……
不打算赞美他们的作品的价值,为他们增添任何浮夸的光环。相反,只想以我们的绵薄之力,诚恳忠实地向观众介绍中国当代摄影生态图景的原貌,打开一扇让观众了解 85 后摄影师眼中的当代生活的窗。虽然并不全面,也谈不上代表性,但至少,足够自然。
项目执行:黎光波
项目监制:崔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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